1座桥22个人，这样改写了中国历史｜百年百篇

记者 薛维睿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85年前，在前有大渡河天险、后有国民党追兵的危急时刻，22位勇士临危受命组成突击队，冒着迎面射来的弹雨，以强攻手段飞夺泸定桥，打通了红军北上的道路。

对于红军在泸定桥的胜利，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写道：“也许还因为敌军中没有人愿意为了一座桥而丢掉性命。”

夺桥一役，4名勇士牺牲，18人被授予“飞夺泸定桥勇士”。但夺桥成功后，他们就各自归队了。更遗憾的是，原本每役都该有的红军战报，在那一次恰好遗失了。

“勇士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是否还健在？”从1958年起，在四川泸定县从事教育工作的王永模，开始在全国范围寻找飞夺泸定桥勇士。

油画《飞夺泸定桥》，现藏于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大渡河上这座桥是清康熙帝下旨修建，并御笔亲题“泸定桥”，意为“骚乱已平，泸河安定”。此后成为连接川藏的交通咽喉之地。1863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领四万余人，兵败大渡河。

1935年5月，红军行军至此。蒋介石见中央红军走进石达开全军覆没之地，狂妄叫嚣要使中央红军成为“第二个石达开”。其实，和当年的石达开相比，中央红军所面临的形势要严峻得多。

蒋介石调集重兵围追堵截，并制定了把中央红军封锁在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雅砻江以东地区，予以“根本歼灭”的作战计划。

渡河是至关重要的一步，红军如果在此失败，很可能被“剿灭”。

在无法靠船过江的情况下，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当即决定：夺取泸定桥。1935年5月28日，红四团接到红一军团命令“限左路军于明日夺取泸定桥，你们要用最高的行军速度和坚决机动的手段，去完成这一光荣的任务。”

昼夜兼行120公里，次日早晨6时，红军出现在泸定桥西岸。红军一昼夜徒步奔袭120公里，创下世界陆军徒步行军罕见纪录。

大渡河自北向南，浪大水急，泸定桥横亘其间。斯诺在《红星照耀中国》一书中描写当时险况：“16条100多码长的沉重铁索横跨河的两岸，铁索两端嵌在石质桥头堡的水泥石碓下面。铁索上原先铺着厚厚的木板作为桥面，但红军到达时发现，这些木板有一半都被拆掉了，从桥头到河中心只有空荡荡的铁索。”

与此同时，敌军在东桥头高地的密集火力，锁定着大渡河上晃晃悠悠的泸定桥桥面。

泸定桥长103米，这么长的距离，还要面对敌人疯狂的火力扫射，参加作战的战士必定九死一生，只能挑选突击队奋力一搏。

22位勇士临危受命，组成突击队夺桥。时任红四团党总支书记罗华生后来表示，这批勇士由他亲自挑选出来。

他当时挑人的标准是：“凡是干部，包括连长、指导员、党支部书记及排长，首先要挑出来。曾经是战斗英雄的，比如在渡乌江战役中立过功的，也要挑出来。平时作战勇敢的，挑出来。挑选出来的人，必须是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起码也要是入党入团积极分子。”

冲向铁锁链，匍匐着前进，飞夺泸定桥的勇士面对弹雨毫不畏惧，向前攻击。“大渡桥横铁索寒。”战后，毛泽东仔细察看了泸定桥的地势，感慨地说:“这样险要桥面的桥能夺取，说明红军是不可战胜的!”

战事紧张，勇士夺桥后立即各自归队，没来得及留下他们的名字。每场战役都有的红军战报，正好在那一次遗失，参与夺桥的人数一度不能确定。

一八六期的《战士报》写着：“二连21个英雄首先爬铁链冒火过河”。此后，还有22和23名勇士的说法。后来根据时任红四团政委杨成武的回忆文章，飞夺泸定桥的勇士人数最终被确认为22名。

有4名勇士在夺桥中牺牲，美国记者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在《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中记述：“在这场拼死的攻击中，二十二人中有十八人活下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勇士们的身份几乎没有公开记载。上世纪50年代，王永模从重庆被调到泸定县支援建设。1958年起，他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寻找这些勇士。

很长一段时间里，对飞夺泸定桥勇士的公开记载，只有中小学课本上短短的一篇文字。出现的名字，也只有突击队队长廖大珠和指导员王海云。

当时泸定桥上的铁索链实物。

王永模第一个找到的夺桥勇士是刘梓华。1975年8月，王永模等人在赴江西革命烈士纪念馆走访时，意外发现了刘梓华烈士的档案，其生平介绍中写着：“刘梓华同志是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英雄之一。”于是，他立即去找纪念馆的负责同志，对方回复：“这些材料是由河北省廊坊军分区提供的。”

经过函调，王永模收到了廊坊军分区的回复，证实刘梓华同志就是飞夺泸定桥的22名勇士之一。

1985年，泸定县筹备“飞夺泸定桥”胜利50周年纪念庆典，杨成武告诉王永模，当年泸定桥一战后，部队继续向前进，勇士的名字没有记下来。在后来的长征路上，许多同志都先后牺牲了。

几十年里，王永模跑遍大半个中国，北京、上海、广州、南京、南昌、重庆……经过媒体和爱国人士帮助，目前已确认了十二位勇士的姓名、身份。

红军飞夺泸定桥的纪念碑前，两排共22根褚红色的石柱，代表着22位飞夺泸定桥的勇士

“红军飞夺泸定桥纪念馆”在2005年开馆时，纪念馆内竖立着22根方柱子，只有5根柱子上刻有已确认的5位勇士的姓名：

廖大珠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连长、突击队长（1935年陕北牺牲）

王海云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政治指导员（1935年陕北牺牲）

李友林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党支部书记（1997年北京去世）

刘金山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3连 党支部书记、突击指导员（1999年9月苏州去世）

刘梓华 红一军团2师4团2连4班 副班长（1951年天津病逝）

后来，又找到了7位勇士的信息：

赵长发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特等机枪手

杨田铭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战士（1963年上海去世）

云贵川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战士（苗族）

魏小三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战士（夺桥牺牲）

刘大贵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战士（夺桥牺牲）

王洪山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战士（夺桥牺牲）

李富仁 红一军团2师4团1营2连 战士（夺桥牺牲）

在这22位夺桥勇士中，最特别的名字是“云贵川”。

杨成武在个人回忆录中，描写过“云贵川”的样貌：“那个小战士只有十六七岁，中等身材，眉棱、颧骨很高，脸带褐黑色，眼大而有神……因为他入伍时没有名字，战友们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云贵川’。在夺桥战斗中，他攀援铁索，和廖大珠一起冲进了火海。”

杨成武还曾告诉王永模，“云贵川”是贵州苗族小伙，从小跟着父亲在深山里采药谋生，练就了一身攀援的本领。

飞夺泸定桥一役后，“云贵川”跟着部队到达腊子口，他以一根竹竿翻上悬崖绝壁，扔下绳索将后面的战士拉上去，并带领队伍绕到敌人背后，策应主力攻破敌人堡垒。腊子口山峰险峻，当地一直流传着“腊子口上降神兵”的传说。

腊子口战役后，再没有找到关于“云贵川”的线索。就像无从考证另外10位勇士，以及更多牺牲在长征路上的战士，他们在危急中付出生命，没有来得及留下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