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 | 美国国会遭罕见暴力冲击，意味着什么

美国政治制度的问题通过这场闹剧更加凸显，受害的是美国社会和民众，受损的是美国的国际形象

在“最糟糕的卫生和经济危机”之外，美国政治分裂的危机也是空前的

民粹主义会在美国继续发展，特朗普时期还不是顶点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皇甫平丽

美国国会遭遇200多年来最严重破坏冲击，上演了令世人震惊的一幕。

支持特朗普的示威者1月6日暴力冲击象征美国最高立法权力的国会。他们挥舞着美国国旗或自制旗帜冲进国会大厦，试图阻挠参众两院正在进行的2020年大选结果认证联席会议进程。事件导致4人死亡，另有多人受伤。

同一天，美国疫情数据刷新纪录。6日全美报告新增新冠确诊病例近30万例，刷新疫情暴发以来最高纪录。

舆论认为，1月6日是美国极不光彩的一天，显示美国民主的脆弱。

多国政要、联合国等国际组织领导人纷纷批评美国国会暴力冲击事件，呼吁美国实现政权和平有序交接。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表示，华盛顿发生的暴力“不光彩”，特朗普鼓动民众攻占国会大厦的做法是“完全错误的”。外媒评论，作为美国的紧密盟友，英国官员以往避免批评美国总统，约翰逊此次发声显现英国政府立场的变化。

美国民主的“最低点”

据美国国会历史协会的资料，这是国会大厦1814年遭英国军队纵火以来，所受最严重的破坏冲击。

东南大学国际战略智库首席研究员周锡生接受《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支持特朗普的人士直接冲击立法机构总部是对美国选举制度、民主制度和宪法的冲击，是美国历史上一起罕见的严重事件。

周锡生说，暴力冲击国会起不到改变选举结果的作用，反而暴露美国民主选举制度的乱象，美国政治的这种乱象，反映美国政党撕裂、政治分裂、社会民众的极端分化和分裂，祸害不浅，还将进一步制造暴力、分裂和动乱，“这是影响美国命运的重要一天，美国能否平静下来难说”。

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2019年，美国人对联邦政府的信任度达到有记录以来的最低水平：只有17%的美国人相信联邦政府“几乎总是”或“大多数时候”会做正确的事情。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魏南枝对本刊记者指出，在2020年美国大选期间和此次国会暴力冲击事件中，最受损的是美国的软实力。她预计，制度危机和不信任怪圈会带来恶性循环，今后美国国内围绕选举真实性的争议会越来越多。

政治分裂集中爆发

就在国会暴力冲击事件发生前两天，美国将近200名商界领袖在一封信件中敦促国会确认拜登的总统资格。信件写道：“我们以正当方式选出的领导人值得所有美国人尊重和跨党派支持。在这样一个时刻，我们正在应对当代历史上最糟糕的卫生和经济危机。”

这场令人震惊的暴力事件表明，在“最糟糕的卫生和经济危机”之外，美国政治分裂的危机也是空前的。

全球最大的政治风险咨询公司欧亚集团近日发布《2021年世界十大风险报告》，将“分裂的美国”排在首位，强调极端的两极分化给美国民主合法性带来的风险。

尽管在经历暴力冲击事件波折后，美国国会于7日凌晨最终确认拜登当选下一任总统，但拜登上台后将面临一个多重危机之下的“烂摊子”，愈合这个国家的难度很大。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金君达对《瞭望》新闻周刊指出，拜登在任期内面临诸多挑战，一是如果重返国际组织将会受到国内贸易保护主义者等保守势力的反对；二是政治正确的主张将会令族群矛盾进一步加剧；三是美债继续上升等经济问题异常棘手；四是疫情压力仍然巨大，一些民众对疫苗、抗疫有抵触情绪，也将加剧政治上的严重分裂；五是随着民主党拿下国会参众两院，缓和社会矛盾的压力集中在拜登，如果他不能调和社会矛盾，现实中也基本难以调和，缺乏参政渠道的底层白人仍会继续特朗普的路线和主张；六是对于拜登如何处理中美关系，美国国内意识形态会上纲上线。

魏南枝对本刊记者表示，美国政治制度本身的脆弱性和漏洞在此次国会暴力冲击事件中暴露无遗，政治斗争的双方在共同将曾经被神话的美国制度的漏洞和脆弱性扩大化，并充分利用这些漏洞，扩大选民分裂，以达到自身目的。

1月6日，美国警察在华盛顿国会大厦内隔着障碍物与门外的示威者对峙

民粹主义力量的一次展示

在7日一份由助理发布在社交媒体推特的声明中，特朗普依然声称自己赢得总统选举，但承诺有序交接。

特朗普在声明中承认任期届时将结束，自称这是“美国总统历史上最伟大的第一任期，只是争取‘让美国再次伟大’斗争的开始”。

金君达对本刊记者指出，此次暴力冲击国会事件中，右翼无视政治规则的做法不得人心，严重失分，但在一定程度上这次事件也是民粹主义力量的一次展示。民粹主义会在美国继续发展，特朗普时期还不是顶点。拜登上台后不得不考虑国内这股势力。

他认为，美国经济面临的不只是高额财政赤字的问题，而是整体劳动生产率下降，整个国家经济失去活力和竞争力。美国面临的是一系列结构性矛盾。福利系统被利益集团左右很难调整，劳工等低收入群体整体生活水平下降，对生活前景日益绝望。

周锡生指出，特朗普和拜登获得的选票数很接近，支持特朗普的势力依然非常强大。

与2016年相比，特朗普多赢得了至少700万张选票。

魏南枝认为，美国社会整体上以中间偏右的意识形态为主导。疫情的持续恶化不但在加剧贫富分化和社会不满情绪，而且疫情中人们更加依赖社交媒体，社交媒体的“部落政治化”使各种民粹主义思想得以不断强化。

未来几年的问题，不是美国的民粹主义会否走衰，而是在左右翼民粹主义的共同作用下，未来的美国政府将如何应对持续膨胀的民粹主义，她说。□